情 缘

今年的春风来得很早，可谓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你看那得意的春风，不停地吹佛着一切。吹醒了沉睡的大地，吹溶了冻结的江河，树妹妹被她吻得不好意思咧开那紧抿着的嘴，笑露出嫩黄色的新芽。天地间都洋溢着青春的信息，人们也都笑咪起眼睛迎接这一年一度招人喜爱的贵宾——春姑娘。

下班后，陈南迈着疲乏的步子向宿舍走去。“陈南，你有信。”当他经过收发室门口时，收发室的老张叫住了他，他诧异地转过身来，不相信地看着老张。因为几年来他都很少与谁通信。“是你的，还愣着啥子？”“谢谢！”得到老张肯定的答复后，他才从老张手中将信接过来。他一边走一边思索：谁会给我写信呢？当他低头看信封时，不知不觉地放慢了脚步。“呵，多娟秀的字！为什么这么眼熟？是谁的呢……”一系列问号从他脑子中飞出。他忙查看了寄信人地址，但却是陌生的。此刻他脑子里思绪万千，极力地寻觅着每个与自己相识的人。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眼前：莫非是她？不！顾不得细想，把信装在衣袋里，用手轻拂一下狂跳的心，迅速地向宿舍楼走去……

在这十平方米的单人宿舍里，明净的玻璃窗下摆着一张写字台，上面靠墙整齐地排列着许多的书籍；一盏台灯放在书的当面，进门的右边一张单人床，床上的被子叠成豆腐块……整个房间有条不紊，给人清新、整洁而舒适的感觉。陈南走进宿舍随手将门“呯”地关上，坐在床上，从衣袋里掏出信来，再次看一遍信封才把信小心翼翼地拆开。“叭”，他取出信页时，一张两寸宽的照片掉在床上。他急忙拾起一看：“果真是她！”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秀丽而似乎挺调皮的姑娘的半身照。她的一头乌黑浓厚的秀发，象瀑布似的从头顶倾泻而下，两撇弯弯黑黑的眉毛细又长，眉尖差不多伸到鬓边。瓜子型的脸蛋上眼珠象两颗水灵发亮的黑色珠宝石的大眼，象有许多话需要吐露似的。纤秀的鼻子微微上翘着，两片微微张开的嘴唇间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陈南把照片仔细端详了一阵，把它放下，随即打开了信：“南您好！首先请接受我带有内疚、羞愧、恳切的道歉。还请你原谅我在那尚未成熟，还未脱离童贞孩提之时，轻易听信谗言，做出那使你我都痛心疾首的，对人身心的摧残极大的蠢事。歌德《少年维特之烦恼》一书曾写道：‘误解与成见，往往会在世界上铸成比诡诈与恶意更多的过错。’”这一切后果都是因我的误解而造成的，我在你面前，似乎是个罪人，但为了现在的你，也为现在的我，你就收起你那‘傲得高不可攀的险峰，冷得象三九天严寒’般的心，原谅我吧！我是多么需要你的谅解啊！我知道你表面冷酷的心灵深处蕴藏着的是稀有的善良和仁慈。

南，自从那件令人痛楚的事发生后，分别已是两年之久，尽管当时我十分恨你，在他（她）人别有用心的挑拨下，我作出了和你断绝关系的决定。然而，你的身影都从未从我的心扉抹去，伴随着我度过了多少个忧愁苦闷的夜晚。真的当你得到他（她）时觉得不可爱，当你失去他（她）时就觉得可爱了。的确爱上一个人不容易，忘记一个自己所爱的人，那就更不容易……”

“我何尝不是如此？”陈南慢慢地抬起头来，往事一幕幕地闪现在眼前。中学时候陈南和杜梅及刘江就是同学了。他们各自在高中毕业后，同时考上了技工学校，汽车修理专业，三个老同学又在一个班共同学习和生活……

转眼两年的理论学习结束了，接着到运输公司实习。“张老师，我对分组有个要求。”刘江对他们的班主任张勤说“有个什么样的要求，说吧。我们能满足的，尽量满足。我想到底盘组实习。”“你不是分到发动机组吗？”“是的，主要是陈南和杜梅他们都在底盘组。我们平时相处得很好，在一起更能互相学习和帮助，这对把实习搞好是很有利的。张老师你就答应吧。”“好吧，但可要好好的学习。”望着刘江恳求的眼光，张老师考虑了一下，终于答应了他。一天，下班之后，师傅和同学们都已下班走了。只有陈南和杜梅留下清洗工具。陈南在查点着把清洗过的工具放进工具箱时，发现少了一把六寸的活动板手。他招呼杜梅一声，便到作为他们实习的一辆报费的解放牌汽车前寻找起来。十多分钟过去。“你找到没有？”杜梅把工具清洗完，放进工具箱走了过来。“没有，今天不知道谁用过？”陈南问作为工具保管的杜梅。“刘江用过，他今天的实习项目是继续熟悉拆装、轮胎和调制动。他好象有什么事刚一下班就匆匆地走了。”陈南跟着杜梅转到右后轮前面，他们找了一会仍没有找到，“我钻进去看看，”陈南说着便钻车下。“哎，工具用了不收捡，竞放到后轿壳上。”陈南拿起扳手倒退着向车外钻，不小心在碰倒了刘江拆下来还未装的，靠在自动器底板上几十公斤重的轮毂。“哎呀！我的脚！”杜梅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陈南急忙钻出车外，只见杜梅坐在地上，轮毂正压着她的脚背，双手正试图把轮毂搬开。他扔下扳手搬开轮毂一看，杜梅的脚已被坎出深深的一个口子，殷红的鲜血正从雪白的丝袜里浸出来。眼泪在杜梅的眼眶内旋转着快决堤而下。汗水顺着鬓发正一滴滴下来，受伤的左脚不停的颤抖着，面对眼前的情景，陈南努力克制着自己，他蹲下去把杜梅的鞋子脱下，掏出自己的手帕包住杜梅的脚，将脱下的鞋递给杜梅。“拿着，我背你到医务室去。”“不，我能自己走。”要强的杜梅两颊突地飞起两朵红云。她一咬牙试图着站起来，却无济于事。受伤的脚象灌了铅似的沉重，想站起来是不行的，鲜血又已浸出手帕。“看你脚，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陈南说着背起杜梅就走。因时间关系，医务室已下班，此时就只能尽快地赶到离汽修厂有二公里的县医院。陈南低头看着杜梅搭在自己的胸前拿着满是血迹的鞋子。听到杜梅痛得“咯咯”的咬牙声，他鼓足勇气，加快了脚步……。杜梅住院期间，得到了老师和同学们的鼓励、安慰和关心，刘江也常常来看她，并检讨自己不该为了请杜梅看电影去买票而把扳手放在后轿壳上。陈南下班后的时间几乎都花在杜梅的房里，端饭、倒水等一系列锁碎事他都包了。按时催促杜梅吃药，给杜梅削水果，对“人生”讨论使得他们进行激烈的争论，而又能在笑声中结束。“生活啊生活，多么美好多么美好……”婉转、深情的歌声在医院的花园边回荡。两旁布满绿荫的医院内的小道上，时隐时现的可以看到在陈南搀扶下的杜梅正一步步吃力地锻炼行走……。尽管陈南借来的都是杜梅喜爱的文学书籍，但每当陈南不在的时候，她觉得好象少了点什么。拿起书来看不上几行，思想便开了小差，而每当听到陈南那富有弹性的朝病房走来的脚步声，她的心便会狂跳，顿感精神百倍。和陈南在一起便感到莫大的宽慰，生活的充实。换药时，只要陈南在身旁，似乎脚都不怎么痛。纯洁的姑娘啊，可曾知道爱的蓓蕾已悄悄地开放了……。杜梅出院的那天晚上，老师和同学们走后，陈南也站了起来准备回宿舍去。“陈南，你，你过来。”此刻杜梅显得有些异样，双手绞着手帕，面颊通红。她从枕头底下抽出一包东西。“陈南，我，我……。”看着语无伦次的杜梅，陈南不知所措地站着。“陈南，拿着，回去才许看。”杜梅说着将手中的东西递给陈南，扑倒床上用被子将自己的头蒙住，尔后又把被子掀开一角看着陈南走出宿舍去……。陈南回到自己的宿舍，怀着激动的心情打开手中的东西，原来是杜梅的半身照。照片反面写着“送与我亲爱的朋友：愿君心君躯常燃烧着热情，把我的身姿容顏映在君之心尖。”凝视着杜梅的照片，热血在心中沸腾，那朦胧的情感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心血的浇灌终于使爱的蓓蕾开放了。

世上的事情并不都是一帆风顺的，生活中也有着惊涛骇浪。在快到毕业时，一天杜梅约陈南到他们常在一起谈心的校园内耍。傍晚，天空翻卷着堆堆乌云，随时都有可能降下倾盆大雨。七点半陈南按约来时，只见杜梅坐在地上正咽咽地哭着。“杜梅，出什么事了，说出来我们一起商量解决，别哭坏了身体。”“什么事？你自己做的事还来问我？真不知羞！”杜梅一下子站起来，两眼射出愤怒而悲伤的光。“我没做什么啊！”“好个骗子，别再说了，把我的照片还我！”“你听我说。”“没什么好说的，快点，算我看错了人！”“这到底是为什么？”“你，你，你不配做爱情的信使！”“啊，你，你……”，陈南气愤地把夹在学生证中的杜梅的照片还给了她。杜梅一把抓过自己的照片，哭泣着穿过校园跑了。毕业后同学们都分赴四方。杜梅走的那天，陈南呆呆地站立在宿舍窗口，他多么想下楼去帮杜梅搬运行李，然而，看到刘江紧随着杜梅忙上忙下，他烦恼透了。“扑”地倒在床上。“嘟……”汽车喇叭声一下子又把他揪起扑向窗口，他在人群中寻觅着杜梅，终于在车窗第三个窗口看到了她。杜梅正在朝他的窗口张望，俩人的视线穿过一片空间刚一接触，她突地扭过头去，双手捂住了脸。“嘟，嘟！”汽车启动了，陈南奔下楼来，目送着汽车渐渐的消失。陈南到达自己的工作岗位后，几次提笔想给杜梅写信，把事情问清楚，可刚一提笔杜梅那愤怒的眼光，又使他把笔放下了。“叭，叭，叭……”眼泪顺着陈南的鼻翼两侧流了下来，掉在拿在手中的信上，使他从对往事的追忆中惊醒过来。这个“有泪不轻弹”的男子擦去泪水，继续抵头看信：南，你一定惊异于毕业时我的变化吧。可当时我是极端痛苦的。任何一个姑娘处在我那种角度都会照那样去做，甚至比那个还会残忍些。直到前天刘江带着忏悔的心情阐述了事情的真象后，我才如梦初醒，从忧思中解脱出来。在他和肖红举行定婚会后的第二天，他到我的宿舍来，坐下后便一支接一支地抽闷气烟。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便再三地催问，他才说：“杜梅我对不起陈南和你。嫉妒使我变得自私到了极点，做出了那难以见人的事。每当我看到你在宿舍里孤独的身影，我便受到良心的鞭挞，想把事情的真相向你说明。不知谁说过：良心是罪人最大的敌人。我真正体验到受良心遗责的痛苦。陈南他是高尚的，不幸的。也许你没有觉察到，在技校读书时，我已是爱上你的了。因此，当看到陈南和你相爱后，我的嫉恶如仇之心油然而生。认为只有使你们破裂，我才有可能得到你的爱。在这种心理驱使下，我便对你说了许多陈南的坏话，见其不生效，于是便有意安排了陈南与肖红的见面，并让你看到他们似乎很亲密的样子。那天，我在楼梯口碰到肖红，我对她说，陈南正在花园等她，可能还要送她一件东西。这你知道当时在班上，有好几个姑娘都对陈南挺有情的。肖红听到我的话后，果真向花园走去。我便对你说有件事急需你帮忙，把你骗到花园边，于是便看到肖红与陈南在那儿，江红正扭动着身子正向陈南靠过去……。这时你转身气愤地跑开了。事后我问肖红，她说差点被吕磊打了耳光。他们在争夺一封信，而那封信却是你写给陈南的，虽然我的阴谋得呈——使你们分裂，然而我却没有得到你的爱。”此时我真的想打他几个耳光。但这有什么用呢？一切都成了过去，他流着泪继续说：“我打听到陈南现在仍然很爱你。除了工作和他喜爱的文学外，他对一切都好象漠不关心，心灵的创伤是难以弥补的。杜梅原谅我吧，只有这样才能减轻良心对我的鞭挞和遗责……。南，听完他的忏悔，我心里很难过，觉得对不起你。只有用行动来弥补我的过失。照片归还你，她仍是过去的她，只是年龄增长了几岁。我现已请假，即日将到你那里，使你被严寒摧残了爱的蓓蕾重新开放得更加艳丽……

陈南抬头，蕴藏着冰冷，淡漠的泪珠滚下眼眶，代之而起的是闪动着青春的活力，充满生机的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