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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红颜多薄命

  
日期:2012年05月29日  作者:李世翔  来源: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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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玉表姐年轻时是个大美人,见过她的人都这样说。高挑的个儿,匀称的身段,该凸的凸,该凹的凹,该翘的翘。皮肤特好,白里透红,奇怪的是紫外线在她脸上有奇特的美容效果——越晒越白嫩,越晒越水灵。五官生的就是好看:瓜子脸,柳叶眉,大眼睛,双眼皮,挺挺的鼻梁,小小的嘴,薄薄的唇,整齐匀称洁白的牙齿,笑起来的时候真好看,最好看的还有两颊的酒窝,不说话时浅浅的,一说话或者表情时,酒窝深深的,很迷人。头发又黑又多,编成两条粗粗的长辫子,不时在腰际间摇曳着。用现在流行的说法,那是原生态的美。我觉得,中国古代四大美女也不一定样样都有这么好,现代的美女就甭提了,大多是人造的,更无可比之处。

中国有句古话:“红颜薄命”。你还不得不信这句话。表姐年轻时真是个苦命人,好多人一提到她,嘴里就嘣出四个字:“红颜薄命”。

在我的记忆里,我是在上小学时才对表姐有比较清晰的印象。当时,她刚成寡妇,才二十一岁,虽然已是两个小男孩的母亲,但好漂亮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一个黄花大闺女呢!那段日子,表姐来我家的次数多起来,我因此与她逐渐熟悉起来。

秀玉表姐虽说是我的表姐,却与我们没有一点儿血缘关系。说来话长:

表姐在解放战争后期出生,父亲是个国民党的营级军官,母亲是个地主家的漂亮千金。解放前夕,军官战死疆场,罪有应得。解放后,地主老财家也完蛋了,这位养尊处优贯了的美少妇美寡妇仿佛一下子从天堂掉进了地狱,没有了依靠,受人歧视,饱尝了生活的艰辛。在别人眼里,她就是中了“红颜薄命”的魔咒。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期,在这对孤儿寡母陷入困境时,在好心人的撮合下,这位寡妇带着女儿,就是我的秀玉表姐,屈嫁给了我的穷光蛋舅舅——一个三十来岁的未婚男人。我舅母最看中舅舅的是他成份好——贫农;心眼儿好——善良。后来证明舅母当时的选择没错。

贫农出生的舅舅长得牛高马大,当过壮丁又偷跑回来,见过些世面,有一身蛮力气,不大顾问政治,舅舅不仅对我舅母好,而且视她的女儿如亲生,最让舅母心慰的是自从嫁给了我舅舅,在后来的多次政治运动中,受批斗挨打受骂的现象几乎没有了,最严重就是一个月一次的大队或公社汇报思想及行踪。舅母知足了,一心一意跟着舅舅生活,后来还给舅舅生了个女儿,那才是我的亲表妹。

表姐18岁那年,早已出落成一朵艳丽的花儿,还是把好劳力。媒婆们踢破了门槛,但介绍的都是些不般配的人,为什么呢?都是出生惹的祸。表姐一个都看不上。当时,社会动荡不安,造反派到处抓人,对“地富反坏右”的管制力度又大大加强,舅母内心隐隐不安,她心一横,自己作主,把秀玉表姐嫁了。

表姐的婆家离娘家有二十来里地。翻过几座山坳,趟过一条小河,再翻过几座山坳就到了。那男的叫柱子是独生子,比表姐大十岁,父亲一病多年才死,弄得家徒四壁,母子二人相依为命。舅母把这样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儿嫁给这个穷小子图啥?就图他家是个贫农。媒婆介绍时特别说道:从祖上算起三代贫农,根红苗正。这话现在的年轻人可能觉得不可思议,但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都会相信的,这是千真万确的理由,我后来曾亲自问过我舅母。

没有花轿,没有婚礼,没有亲朋好友的祝福相送,舅母悄悄地就把女儿嫁了,表姐极不情愿地嫁了。舅母给女儿的嫁妆是两床新棉被:被单是当时农村人自己手工织的粗布;被面是红花绿叶的印染布,这是全家人几乎一年不能穿新衣存下来的布票购买的;棉絮是生产队每年分的棉花积攒起来弹的。这是舅舅一家用最大努力给女儿的嫁妆,深情厚意都在这两床被子里,表姐知道。

柱子做梦都不曾想到自己这辈子会讨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以前提过无数次亲,那些姑娘没有一个比得上现在的老婆,但都是别人不干,为啥?穷呗!柱子现在满足极了,他心疼老婆,有点好吃的,都让给老娘和老婆吃,粗活脏活抢着干,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表姐也渐渐喜欢上了自己的丈夫,小两口恩恩爱爱,小日子虽穷却过得平平静静。村上的人都说这小子走桃花运。同村的小伙子有的羡慕,有的忌妒,有的气得回家无缘无故打老婆。有个“包打听”抛出一条新闻——那美人儿有个国民党的爹,地主婆的妈。整得先前心里不平衡的小伙儿们总算找到一个支撑点。一时间,表姐成了十里八村人们田间地头茶余饭后闲聊的中心话题了。

说归说,没有谁敢来骚扰表姐一家的生活,因为柱子脾气大是出了名的,他们辛勤劳动,生儿育女,日子过的虽清贫却也顺心。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仅三年时光,柱子就暴病身亡,丢下两个儿子——大勇二岁,小勇未满周岁以及年近花甲的老娘。家庭的重担一下子扔给了年轻的秀玉表姐。她真的太年轻了,只有二十一岁,虽然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这日子怎么过啊?

埋葬了丈夫,擦干了眼泪,表姐白天拼命干活挣工分,晚上给孩子逢逢补补,还偷偷操起了旧业,舅舅教她的手艺做草绳卖,补贴家用(当时光明正大干要当作走资本主义道路受到打击)。婆婆也比以前更用心这个家,除了带两个孙子,还要看牛,割猪草、弄烧柴、做家务,一刻也没闲着。她在尽心地帮助媳妇,也在帮自己啊!她多么希望儿媳能和自己一起撑起柱子丢下的这个家呀!表姐从婆婆的举动中看出了婆婆的心思,她对婆婆说:“妈,您放心,我这一辈子不嫁人了,我一定把两个儿子养大成人,给你养老送终。”婆婆会心地笑了。

但令表姐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寡妇门前怎么是非就多起来了。唯一的一只下蛋的老母鸡上午还下了一个蛋,晚上就再也不见进鸡窝了,表姐很气愤;看家的“花花”,早晨还“汪汪汪”地吓唬路人,中午回来在地坝里拌了几下就死了,死了都瞪着双眼,表姐很迷茫;生产队出工干活,女人们的话里带刺,嘻嘻哈哈的龙门阵里都是“红颜薄命”、“克夫命”、“鲜花插在牛粪上”之类的故事,男人们的眼睛都带勾,盯得不眨眼,大胆的找机会撞一下她的胸,碰一下她的臀,表姐很无助;刚收工回家,又忙着应酬张媒婆王媒婆,表姐很无奈。

这还不算什么,可怕的事从有一天晚上开始上演了:表姐劳累了一天,很晚才躺下。那茅草屋下靠近表姐房间的屋外,一男子边拍那竹篱笆墙壁边压低声音说:“妹子,开门,我想死你了,我喜欢你,你年纪轻轻就守寡好可怜,我来给你作个伴……”。吓得表姐往被窝里钻,慌乱中蹬醒了小儿子,小勇“哇哇”大哭,男子没了声音。表姐以为那男子走了,谁知还没睡稳,屋外又响起了拍竹墙的声音和说话声:“妹子,你开门嘛,我想死你了,我比你那死鬼长得好看多了,不信,你开开门看嘛”。那男子见没有反应,又说:“你不要怕别人说闲话,没有男人找男人是本份,有男人偷男人才是心狠。我娶你,我不嫌你生过娃,我不嫌你出生不好,我不嫌你是克夫命,我老婆去年跟别人跑了,我没拖累,我家是中农,中农就是和贫农差不多的成分,造反派不会整中农的……。”听那男子在外面滔滔不绝没完没了,表姐又急又气,又怕惊动了隔壁的婆婆,就压低声音说:快滚,不然,我拿刀子戳死你。那男子一听,笑嘻嘻地说:“好嘛,妹子,只要你让我进去,我就让你戳死也值了,快开门嘛,妹子”!表姐气急败坏,又不敢真出去揍他,她知道一个弱女子怎敌得过一个大男人!怎么办?外边那男子又在说着什么,情急之下,心生一计,表姐提高了点声音,故意柔声柔气地说:“到正门口蹲到,别出声”!她翻身起来,点亮了煤油灯,外边的男子欣喜若狂,眼看梦想就要成真,他乐得屁颠屁颠地摸到大门口乖乖地蹲着。过了好一会儿,大门才哐啷一声打开,他正要起身相抱,不料半桶人尿从头上浇下来,淋得他像个落汤鸡,熏得他睁不开眼,喘不上气。紧接着婆媳齐上阵,一阵棍棒乱舞,一通臭骂,那男子裹着一身臭气连滚带爬地不见了踪影。真让表姐出了口恶气。

但好景不长,让秀玉表姐害怕的事又发生了。那是在一个美丽月色的深夜,表姐被一阵声音惊醒,开始她以为是猫或耗子之类的闹的,但仔细一听不对,好像是人在用刀砍那竹片编成的墙壁。表姐心头一紧,那小小的竹片编织成的墙壁怎经得起刀的摧残。她腾的从床上坐起来,不敢点灯,不敢出大气。她小心地从床边摸出早已准备好的钢钎,轻手轻脚地走到竹墙边,借着月色,她看见一个男子正在用砍刀砍竹墙,墙壁已经出现一个碗口大的洞,再不能让他砍下去了,表姐用尽全身力气,一捧戳出去,那男子“哎哟”一声,连滚带爬跑了。表姐一屁股坐在地上,泪流满面。第二天早上,婆婆发现了媳妇屋外的洞和那根横在洞口上的钢钎,又看见媳妇红肿的眼睛,她什么都明白了。她叹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对媳妇说:“柱子媳妇,你找个人家嫁了吧,名声要紧,你也可怜,我不怨你,把大孙子给我留下,我这把老骨头还行。”表姐扑在婆婆的怀里,哭成了个泪人儿,但她心里在说:“不,坚决不改嫁”。

第二天,村子里谣言四起,说表姐偷人,两个男人争风吃醋打起来,一个把另一个打伤了。一连好多天,表姐出工干活时,男人女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盯她。那个经常无缘无故挨男人打的女人还公然吐表姐的口水,骂她不要脸、克星、小妖精、小地主婆、小国民党。表姐欲哭无泪,她的信念开始动摇了。

她没了主意,找母亲倾述吧,没用,母亲现在都自身难保,不要去给她添乱。表姐就来到我们家,给我母亲摆了这一切。我母亲很气愤,劝她尽快找个男人嫁了好些,免得受人欺负,提心吊胆过日子,表姐同意了。我们家住在镇上,母亲人缘好,四下里托人帮忙,介绍了几个,从介绍人讲的条件来看,表姐还真看上了一个。此人年近三十,贫农,未婚,兄弟四个,他排行老大,前年死了爹,去年死了娘,家境不怎么好,但人挺老实憨厚的,表姐想:“不就穷点吗,只要勤劳是不会饿饭的,兄弟多,好啊,外人不敢欺负这一大家子呀!她累了,她真想有个男人的肩头靠一靠。到男方家看了人后,表姐又来了我们家一趟,脸上有了点喜色,给我母亲讲了那男子的情况:人比那死鬼长得好看些,家比想象的好得多,虽是两间草房,但结实明亮,收拾得干干净净,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基本生活用品都齐,男方不嫌表姐有孩子,还说把两个孩子一起带过去都成,他特喜欢孩子,表姐无可挑剔,同意了这门亲事。母亲也为她高兴,还建议表姐带着未婚夫去一趟娘家,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第二天,表姐带着未婚夫去了娘家,临走时她母亲说:“现在我不能随便走动,这事你自己拿主意吧,上次就是我害了你,我不给你作主了。”过了几天,在那男子的一再催促下,他们一早去公社领取了结婚证,然后一起来到第一任婆家,和婆婆儿子一起吃了一顿饭,就捆了一床被子,收拾了自己的衣物,用一个大竹背兜装上,让男人背着,自己背上小儿子,含着泪告别了哇哇大哭的大儿子和泪眼模糊的婆婆,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这生活了三四年的茅草屋,迎着瑟瑟的寒风走向新生活。

他们一路翻山越岭,走了两个多钟头,那男人终于停在了一处破草房前不走了。表姐说:“这是你兄弟的屋”?男人没有回答,低着头。“你哑巴了?快走呀!到家该张罗的事还多呢!”男人涨红了脸,吞吞吐吐地说:“这……这就是我的屋。”“你的屋?你的老屋?怪不得舍不得走,在这里住了多久,我看看”。这是一座枷单弯型的草房,拐角处是厨房和猪圈,横起的一侧有四间房,三间都上了锁,独有这边上的一间没锁。推开一扇虚掩的破木门,表姐走了进去,这屋约有十来个平方,墙角一张简易旧木床,稻草做的垫子,上面铺床草席,席子还新新的,象是刚买的,一床被子随意叠了两下,被单发黑发旧,有一处露出黑黑的棉絮,没有枕头,放枕头的地方堆了几件旧衣裳,一眼就看到几个洞。屋子的另一角用土砖头垒了一个灶,安了一口锅,旁边有一个小木桶盛了半桶水,没有灶台,离灶不远处,一张破旧的小方桌和两根木凳子,方桌上有几个土碗和破菜刀、烂铲子之类的餐具。另一角堆了些农具。“这破屋有啥留恋的,赶快走吧”表姐边说边走了出来。只听扑通一声,男人给表姐跪下了,哭丧着脸说:“这就是我现在住的屋。”“现在的?那……那天的屋子呢”? “那……那是……借人家知青的,知青回家过年去了,叫我给看守一下,我……我骗了你”。表姐气得脸发青,手发抖,站不稳似的,赶紧靠着那茅草屋的竹篱笆墙。她怕摔坏了背上熟睡的儿子。那男人见状,自己打自己的耳光,边打边说:“我不是人,我骗了你,我不是人,但我真心喜欢你,我怕你不愿意。之前说的几个对象看到我的房子就不干了。爹妈死后,弟媳他们闹分家,我是老大,让兄弟们选,剩下的这间就归我住了。厨房厕所公用,我嫌人多嘈杂,干脆把灶打在房里了。村里人都很同情我,怕我这次看人又吹了,就给我出主意借用知青房相亲,把生米煮成熟饭再说。你饶了我吧,只要有了家,我就有心思了,我有力气,我会好好干活的,一切都会变的。”边说边跪着过来抱着表姐的大腿。眼泪汪汪地望着表姐。表姐的心一阵疼痛,茫然不知所措,四目相对一阵,泪眼相望一阵,表姐的心平静了些。她拽起长跪不起的男人,疑惑地问:“你勤快不?”“勤快”。“舍得干不?”“舍得干”。“好嘛,我再相信你一次,如果再骗我,离婚,我回婆家去,一辈子不嫁了。”那男人擦了把眼泪,挺了挺腰板,连老婆带儿子一起抱进了那多功能的茅草屋——表姐亲自挑选的新家。

俗话说:女人家,女人家,有了女人才有家。破败冷寂的茅草屋自表姐来了后,开始有了生气。男人比以前勤快多了,什么活挣的工分高他就争着干,晚上还跟着表姐做草绳。表姐手脚麻利,吃苦耐劳,在妇女群中是一个好劳力。小两口齐心协力经营着这个家,一天忙到晚,一年累到头,让弟媳妇们,村民们都刮目相看了。仅用两年时间,他们就在老屋旁边批了个屋基地,盖了几间大房子。兄弟们,弟媳妇们,村民们都来义务帮工。土巴夯的墙,稻草盖的顶,虽然还是草房,但比以前的宽敞明亮结实多了。厨房是厨房,睡房是睡房,猪圈房是猪圈房,这才像个家了。表姐看着新房子,笑眯眯地对男人说:“我们还要加油干,我这辈子的心愿就是想盖栋大瓦房。”“听你的,一定加油干”。男人坚定地说。

谁知命途多舛。不久,表姐夫在一次修水库的劳动中,严重扭伤了腰,痛得晚上都不能入睡,不仅要自己花钱吃药,还几个月不能出工干活,又遇上表姐身怀六甲,这个打击够重的。表姐后来回忆起那段时光时说:“真不知自己是怎样挺过来的,几个月没尝过肉滋味,没闻过蛋腥味,没睡过安稳觉,挺着个大肚了还伺候丈夫,东挪西凑的钱都花在药费上。”俗话说:“患难之中见真情”。表姐夫病好以后,更加勤快地干活,也更体贴老婆了。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不搞计划生育、有了就生呗!到第二任丈夫家,表姐又接连生了一个儿子,两个姑娘。一家六口,还不算前夫家里留下的大儿子和婆婆时不时要她去照应,两口子再怎么努力,小日子过得也挺艰难的,有时连温饱都成问题,表姐这一辈子的瓦房梦能成真吗?连她自己都在怀疑。岁月的磨砺,生活的折磨,表姐如花的容颜逐渐枯萎,皱纹悄悄爬上额头和眼角。尤其是那双手,青筋突兀,满是老茧,手指和手背一到冬天裂开很多道口子,红里带黑,永远都像没洗干净似的,怪吓人的。

后来,土地下户了,表姐家田地共分了十多亩,自己计划着干,孩子们也可帮着做些活,日子比以前明显好起来。他们还分到一片山林,山上的树木虽然不能自由处置,但如果要修房子,只要到村上、乡上批个手续就可以砍伐,表姐高兴坏了,她的瓦房梦似乎又可以做了。随后,政策越来越好,也可以光明正大地搞副业,做买卖了。表姐夫和人合伙土法上马,用自家地里的土制砖、制瓦,自造小窑烧制砖瓦,经村上乡上批复,砍了山上的树备成修房的材料。土地下放后的第六个年头,表姐一家终于圆了瓦房梦。孩子们各人都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中间还有一个大地坝,用混凝土铺得平平展展的,好晒粮食。砌了院墙、修了龙门。晚上龙门一关,要多安全有多安全。看着这白墙黛瓦的房子,表姐笑得开心极了。她还特地请我母亲去她家小住了几天,母亲回来后见人就夸表姐一家能干会过日子,土地下放后她们家的变化比别人家大。母亲还特别说起表姐的两个女儿,长得跟表姐像一个模子出来似的,可漂亮了。

表姐的孩子们一个个最高念完初中就回家种田了。因为当时“读书无用论”还迷惑着不少青少年的心,还因为家里田地多劳力少,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一个个都懂事,知道为家里分担些担子。孩子们原想像父母那样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谁知世道变化越发大起来,一年胜过一年,政治运动消失了,唯成份论不吃香了,知识分子地位提高了,党中央领导人民一心一意搞经济建设了,特别是沿海一带大中型城市经济蓬勃发展,农民工到城市打工成潮流了。表姐的五个孩子就有三个卷入到这股潮流中,三儿去了深圳,两个女儿在成都,春节回家一趟,不仅给家里带回了比在家种田多得多的钱,还带回来了新观念、新思想和城市中的所见所闻,一家人生活得到了很大改善。儿子们一个个娶妻生子,盖洋房,日子过的红红火火。

最值得一提的是表姐的两个女儿。年龄只相差一岁多,就像两朵美丽的花儿,初中毕业后不久一起到成都一家大宾馆打工,三年后,姐姐升任宾馆的客房部主管,妹妹升任前台服务部领班。又过了两年,积攒了点钱以后,两姐妹双双辞职,下海经商,在成都人民商场租了一个柜台,试着当老板。真不要小看这两姐妹,太有胆识了。在商海中拼搏,她们不仅收入丰厚,还双双收获了美满的爱情。姐姐大玉找了个银行职员,后来姐夫把自己的战友,转业后在法院工作的一个法官介绍给姨妹小玉。两姐妹先后生了个胖儿子,在成都安营扎寨,成了地道的成都人。

前年“五·一”,表妹的二儿子结婚大摆宴席,还请了一民间乐队,热闹非凡。我在表妹家与表姐一家不期而遇。好多年没见了,表姐虽然美貌早已消逝,头发已经花白,但眼不花,耳不聋,背不驼,挺精神的,穿着也洋气起来了。我还见到了表姐的大女儿大玉的一家人。要不是她站在表姐身边,我还真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位漂亮时尚的女士是我十几年前曾经看到过的农家小姑娘。我仔细打量了她:年轻,看不出真实年龄,我想应该三十出头了吧!身材长相连笑起来的酒窝都跟年轻时的表姐一样,但少了原生态的痕迹。眉毛修剪得很好看,睫毛长长的,卷卷的往上翘,亮晶晶的眼影,黑黑的眼线让眼睛更有神,彩色的唇膏让小嘴更性感。一头带卷的栗棕色的长发,用一枚精致的发卡随意挽束在脑后,散开的发稍随意翘起垂下,有种说不出来的凌乱美。一身做工精细时尚的套裙秀出了她匀称的身材。白金项链、戒指、白玉手镯更增添了小女人的妩媚。一双白色的高跟鞋,鞋跟只有小指头般大小,走起路来,显得优雅高贵,活脱脱一个时尚前卫的都市大美女。在交谈中,我还知道了这两姐妹近年来的惊人变化。两姐妹都通过自考拿到了大学文凭。大玉在一家知名保险公司上班,任一部门经理。她老公已是某银行的副行长了。副行长长得很帅,戴一副黑框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时不时地也插上一句话,很随和谦逊的样子。儿子胖墩墩的,没兴趣听我们拉家常,在专心地看电视里的儿童节目。问到她妹小玉,大玉笑嘻嘻地说到,小玉还在经商,自己开了两个门市,经营服装和化妆品,顾了十多个人,她老公已是某法院的一个庭长了,他们有一个小男孩,也在上小学了。五一期间生意忙,不能来喝喜酒。两姐妹都有房有车,而且是洋房名车,有意思的是两家公婆都比着对儿媳妇好。她们的家都迈入小资行业了,生活非常幸福。两姐妹非常孝顺,不仅婆媳关系好,而且对娘家人也非常好。只要有空,都会带着家人开着自家的小车回娘家看看。表姐也经常到成都住上一段时间。

听表姐说,大儿子一家也沾妹妹光富裕起来了。前两年小玉就给大勇哥家介绍了一门生意,专给成都的两家大饭店提供乡下的土鸡土鸭。她大勇哥家有辆农用车,以前是她大哥开,现在是大哥的儿子在开,几天跑一趟成都,一月稳慊几千元,还不怎么劳累。表妹一家也沾光了。听说表妹二儿子结婚后,两个儿子和两个媳妇以及表姐的三儿子及媳妇都要到罗马尼亚去打洋工了,工资是国内的好几倍呢。这件好事是大玉牵的线,大玉婆家的亲戚是罗马尼亚藉华人,出国手续都办好了,表妹真是双喜临门。

表姐兴高采烈地对我说:“妹妹,到我乡下去耍吧,你们几姊妹还一次都没到我家去过。以前家里穷,路又不好走,我也不好叫你们去。现在的社会太好了,做梦都没有想到能过上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农税不交了,国家还倒给钱。我们全家种的田地也少了,科学种田,又省事又高产。我们村的田地大部分被一个老板租去种茶树了,每年按时给各家粮食,也可以直接给钱。我房后有一个千亩茶园,风景好得很。还有小部分地退耕还林了,国家还给补贴,山上林子又茂盛起来了,空气新鲜得很,水泥路通到家门口了。三个儿子的洋房都又宽敞又亮堂,都给我们留有房间。我们老两口现在就住在三儿子小刚家,儿子儿媳出国后我们就给他们照看孩子和家,二儿子小勇把我们的旧瓦房改造成了养猪场,养了几十头猪,成了远近文明的养猪大户了。你们一定要来耍一耍,我推石磨豆花、杀土鸡给你们吃,来时打个电话”。边说边摸出手机要我的电话号码。我惊喜地说:“咦!表姐,你也玩起手机了,还是触屏的,够时尚的”。表姐笑着说:“是小女儿买的,我说不要,家里有座机,她非要买,说走动时用起来方便,这不,教了我好多遍才用得来了。”

在回家的车上,我们家姊妹几个还在谈论表姐的一家。我感叹最多的还是表姐的两个漂亮女儿,不仅自己过上了好生活,还让娘家人沾了光。这时,沉默多时的老公说话了:“要不是国家改革开放,那两姐妹能有多大出息?”一语击中要害。是啊,现在百姓的好日子,都是沾改革开放的光,沾共产党的光啊!

表姐的童年是孤独的,表姐的青年是苦涩的,表姐的中年是艰辛的,但表姐的晚年是幸福的幸运的!

谁说红颜多薄命,我现在可不相信了,美好的社会造就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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