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的烟“味”

村里众多抽烟的男人当中，“最懂得烟味的人”非老张莫属，这是村里男人们一致公认的。老张这个“头衔”，与其说是男人们对老张作了恰如其分的评价，倒不如说是老张多年的表现“挣”来的。

本来熟人碰面时随手递上一支烟纯粹是小事一桩。但是微不足道的一支烟，在老张眼里却意味深长。老张给别人递烟时，他的动作姿势是十分讲究且耐人寻味的，脸上的表情是极丰富且颇含内容的。

凡在村里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碰上老张，很随便地递一支烟给他，老张总是双手接过，一脸笑意，嘴里连声说：“道谢了，道谢了……”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好像这支烟就能证明他在别人的心目中还是有地位的。若是老张递烟给村里有头有脸的人，他总是双手递上，满脸堆笑，嘴里不停地说：“别介意，这歪烟。”只要别人接过烟，老张立刻显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如果在城里工作的人回家，递一支烟给老张，无论老张的手里是干净还是脏，老张总是会把手在衣服上擦几下，然后，双手接过，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那情景极像无名小卒见到鼎鼎有名的将军，灿烂的笑容将在他脸上绽放许久，嘴里还不停地说：“你还这么客气，多谢，多谢……”直到递烟的人已走远，他还沉浸在意外的兴奋之中。当老张双手递烟给城里人时，脸上的笑容总有些难为情，一副担心的模样，嘴里不断地说：“别见笑，歪烟，歪烟……”当城里人接过烟时，老张却不替人点火，因为他实在无法判断别人接过烟是应付还是真心真意。但不管怎样，老张都像卸下了千斤重担似的，满脸是灿烂的笑容。

老张给村里的男人递烟时，也是双手递上，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脸上荡漾着自然的笑意。

老张的递烟接烟姿势一贯如此，特别抢人眼球。村里有人看不顺眼，难免就议论起来。有人说，老张是“精于世道”；也有人说，老张是“墨守成规”；还有人说，老张是想“讨好人”；更有甚者，说老张是“穷德性”，但这些说法似乎也不妥，还有点“委屈”老张。于是，就有男人用开玩笑的语气，一语双关地说：“老张，不就是一支烟吗？能起什么作用？怎么递不是一样吗？”“我一个农民，哪有人家活得好嘛，别人能递烟给我，是看得起我，别人能接我的烟，是给我面子。”老张郑重其事，认认真真地道出“玄机”。“农民怎么啦？农民就低人三分？”有人不服气地说。老张既不反对，也不赞成，只是干笑。明摆着，这话对老张是不起作用的。

谁也没有料到，现在的老张居然也时不时地甩一支烟给别人，别人递烟给他时，他一手接过，一副理所应当，根本不当回事的模样。老张的改变惹得男人戏谑：“老张，你何时转成城市户口啦？怎么就‘脱胎换骨’了。”“生活好点了，人就变了嘛。”老张底气十足，一边说，一边摸出一包价格不菲的香烟，一人抛一根，然后自己点上一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