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女人的吆喝声

又回到工作了多年的小县城，听到那熟悉的吆喝声，一种久违了的亲切涌上心头。

“醪糟——哪——”！这是卖醪糟的大娘。大娘说，孙子两岁时她开始卖醪糟，现在孙子已经在武汉上大二了。所以生活和工作在小城里的人，大概没有谁不认识卖醪糟的大娘，没有谁不熟悉她的声音。大娘高高大大的，声音响亮亮的。她骑个四轮车，车上一个装醪糟的小口大坛子、一个装湿汤圆粉的广口钵。没人买的时候，醪糟用红布沙包压着，不会跑气；汤圆钵则用竹篾尖顶盖子盖着，为了透气。

调离小城好些年，一听到“醪糟——哪——”！熟悉的叫声，似乎闻到了醪糟的香味，立即满口生津，我拿了钱跑出屋子，循声追去。大娘已满脸皱纹，但身子仍然硬朗，吆喝声仍然响亮。我说，买两个人吃一顿的量。大娘说，那就醪糟和粉子一起5元钱的吧！过了秤，差点平望，大娘加了一大块粉子。我赶紧制止说，要不了那么多。她说，自家做的，多一点没得啥子！她朴实的话语、朴实的表情让我觉得好温暖。难怪她每天上下午各卖一坛早早收工，连卖带送啊！

大娘的醪糟煮在锅里，那特有的醪糟味哦，随着蒸汽飘散到整个厨房！那个汤哦，不放糖都带着甜味儿！哪里像在超市里买的罐装醪糟，贵不说，除了苦涩的酒味，哪有醪糟味？大娘的醪糟有小时候母亲做的醪糟的那种味儿。

小城里还有一个卖豆花儿的婆婆给我的印象特别深。她个子不高，精精瘦瘦的，满头银发，在脑后挽一个发髻，别一个银簪子。她的声音一点没有苍老的感觉，而且她声音比卖醪糟的大娘的细而亮，像唱歌一样好听：“豆——花儿——啊”！响彻整个校园。她住在我们学校附近，每天下午五点钟左右，便挑一担刚出锅的豆花儿到校门口，一路走一路叫：“豆——花儿——啊”，声音总是充满了无比的快乐，似乎她做的不是买卖，而是好玩的游戏。学校周围有好几个单位，一听到她的叫卖声，大家便拿了盆盆钵钵从四面八方走到大娘身边，除了她的豆花儿价廉物美外，大家更喜欢跟乐呵呵的大娘聊几句，感染她身上单纯的快乐。也许家里并不需要她挣钱，她只是闲不住而已。小孩子们听到她的叫卖声便跟着学“豆——花儿——啊”！婆婆从来不生气，她能叫出我们学校每个小孩的大名或小名，有时舀一块豆花儿或一勺豆花汤喂他们，孩子们砸吧着嘴，笑着跑开……

“麻圆—啊！麻……圆……”这是一个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的中年妇女，她的行头是一辆自行车，自行车的后架一个竹提篮，提篮里是她亲手做的麻圆。她总是骑着车在小城的街巷穿梭，她的声音像她人一样圆润丰满。一听到她的声音，便似乎看到了竹篮里一个个诱人的麻圆：又大又圆的麻圆，酥脆的芝麻、很糍的糯米面、甜甜的心子，于是男女老少都爱买她的麻圆。有一天，不知为什么卖麻圆的人换成了中年妇女的老公，还是那辆自行车，还是那个竹篮，还是中年妇女亲手做的麻圆，大男人也吆喝，可是麻圆却卖不出去了。人们熟悉了中年妇女“麻圆儿—啊—麻—圆儿—”的吆喝。那声音、那身影、那麻圆，是这个小城不可或缺的一道风景。

如今，卖豆花儿的婆婆早已过世，卖麻圆儿的妇女我偶尔回到小城也没再见到过，不知她是否还卖麻圆。